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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谈扎西达娃的小说创作

时间:2011-09-16 | 来源:中国西藏信息中心 | 作者:蒙丽静

  扎西达娃,是西藏一位年青的作家,他有一种强烈的探索精神。于是,在那块神秘的高原土地上,开始了他的征途。《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西藏,隐秘的岁月》这两枚征程中的硕果,把西藏文学带入了一片神奇的境地—魔幻现实主义小说,所揭示的民族、社会内涵,深刻、悠远,我们如何理解扎西达娃呢?希望能从这篇文章中给出一些东西,让这西藏魔幻的魂—扎西达娃,在更多的人的心中放出异彩!

  西藏,这块中国西部的巨大高地,这片从古海崛起的高原,是地球上最年轻的山地。在历史星光的照耀下,弥漫着宗教文化的神秘气息,神话、传奇、禅宗、密教在这块高地布下层层氛围。就是这样一个地带,生活着充满谜、充满魅感和生气的人们,并且成为魔幻意识的发源地。如何反映这片土地上现代人的生活,如何揭示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各民族心灵的奥妙呢?扎西达娃,这个土生土长的藏族青年开始了他的探索,以藏民族原始生命的眼光来描写,开始创作魔幻现实主义作品,引出了西藏文学上的一个变革,使西藏魔幻现实主义作品走向全国,引起极大轰动。

  1985年,对于扎西达娃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年,在此期间,他创作了《系在皮绳扣上的魂》和《西藏隐秘的岁月》,这两篇文章的间世,不仅把他从一个文学青年变为一位具有创新意义的作家,更把西藏文学引向一个高潮,引出一个新派别,此后,出现了一大批西藏作家开始写这类作品,《西藏文学》1985年曾专门出过一辑“魔幻现实主义专辑”,不管他们的作品是否成熟,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以扎西达娃为代表的一大批西藏作家,是冲在我国魔幻现实主义小说最前沿的先锋。

  扎西达娃出生于1959年,十年动乱的困惑,使他的性格过多地饱含了沉思的成份。从1982年,他的处女作《沉默》发表后,他的创作道路便展开了。在此期间,扎「西达娃的作品是多样化的,有似烈火般愤怒的情感,像《沉默》、《朝佛》等作品;有如同静夜中沉思的温柔,如《导演和色珍》、《归途小夜曲》等作品,但总的来说,他前期作品的人物性格不够饱满,也没有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直到1985年,扎西达娃创作了《系在皮绳扣上的魂》、《西藏,隐秘的岁月》开始,以其深隧、填密、独特的思维,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开了西藏魔幻主义的先河。在吸收了一些西方魔幻现实主义的基础上,又加入了个人对社会、对文明的理解和认识。在读扎西达娃作品的同时,使我们常常不自觉地把他放在阿斯图里亚斯、加西亚·马而克斯等等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大师的名字之中。而他的作品《系在皮绳扣上的魂》、《西藏,隐秘的岁月》这两篇具有深刻社会和民族内涵的文章,简直算得上西藏魔幻现实主义的里程碑,具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是扎西达娃第一篇魔幻主义小说,是一个短篇,但就是在这短短的两万字中,作品把读者带到了近乎荒诞、变异、奇妙莫测的境地。扎妥寺的第23位转世活佛桑杰达普快要去世了,他的瞳孔正慢慢扩散,他想起了“香巴拉”战争。经过数百年的恶战、妖魔被消灭后,甘丹寺的宗喀巴墓会自动打开,再次传播释迎教义,这样进行一千年。随后,就发生风灾、火灾,最后洪水将淹没整个世界。在世界末日到达时,总会有一些幸存的人被神救上天宫。于是世界再次形成时,宗教又会随之兴起。扎绥·桑杰达普躺在床上,进入幻觉状态后,跟眼前看不见的什么人在说话:“当你翻过喀隆雪山,站在莲花生大师的掌纹中间,不要追求,不要寻找。在祈祷中领悟,在领悟中获得幻像。在纵横交错的掌纹里,只有一条是通往人间净土的生存之路”。而且“两个康巴地区的年轻人,他们去找通往香巴拉的路了”。另一个现实环境中,两个年轻人出现了,苦修者塔贝、信徒琼。当塔贝出现在琼面前时,塔贝那种执着追求香巴拉的精神感染了琼,激起了琼一种本能的追求,她将眼泪在黑狗的皮毛上擦千,起身回屋。”黑暗中,她像发疟疾似的浑身打颤,一声不响地钻进了汉子的羊毛毯里”。第二天,琼便随着塔贝走了,离开了她生活的那块土地,离开了在外唱《格萨尔》未归的父亲,去进行那永无目标、永远不会到达目的地的追求。途中,经过具有神奇色彩的甲村,终于到达了红教教祖莲花生大师的掌纹地。与此并列展现的是,现代化的生活,民航站、太阳能发电站、拥有德国进口大型集装箱的车队、电脑程序设计图案的地毯厂、接收五个频道的地面卫星接收站。在甲村,老人的儿子身上装着计算机,带着放声机、电子表,然而在这样现代化的“装备”下,甲村的人们依然虔诚地相信,外来的两个陌生人会给他们带来好运,是“会带来一场吉祥的人”。扎西达娃的笔是变幻莫测的,当他描写完这些种种不谐调的东西以后,又开始写起他的主人公—塔贝,此时的塔贝已经奄奄一息了,就在他弥留之际,传来了一种他认为是神的声音,而更具深刻意义的是,那声音是“一个男人用英语从扩音器里传来的声音,……是在美国洛杉砚举行的第23届奥运会的开幕式,电视和广播正通过太空向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报道着这一盛会的实况”。作家用一种深层的忧患意识,揭示出现代文明与宗教的冲突,以及宗教对人的摧残,使塔贝这个苦修者身上带上了浓重的悲剧色彩。而在结尾,琼的结局,又为人们带来了未来的希望,她踏上了反归现代的归途。

  文章结构新颖,以一个故事套一个故事,一个层面套一个层面。活佛的故事、塔贝和琼的故事、“我”的作品故事,作者扎西达娃从未来的角度回忆现实、执着地展示现实—现实的民族灵魂擅变的轨迹。那一幅幅新奇变形的画面将原始与当代、富丽与贫脊、文明与野蛮怪异地触目惊心地排列在一起,使人获得荒诞印象后,又陷入哲理的沉思,系在皮绳扣上的是一颗怎样痴韧、犷放、善良、瑰丽、追求幸福,向往自由,而又沉重、苦涩、蒙昧、令人钦敬而心酸、充满伟力而又积淀惰性的高原民族之魂啊!

  扎西达娃,作为一个思想敏捷开放型的作家,在文学道路上勇于探索,内容上力求有新的人物、新的故事,艺术上采用新的表现手法、写作手段。他曾说:“脚印,脚印……沉睡的处女林莽里,有脚印的地方被人耕出了黑沃的土地。去吧!我命令自己,去没有脚印的地方,开拓自己的领地。”从创作之日起,他一直写别人没写过的东西。就是在这种创作主旨的基础上,扎西达娃开始了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的探索。魔幻现实主义,是拉美40-50年代形成和发展起来的一种文学创作方法,简单地说,就是把现实放到魔幻的环境和气氛中客观详细地加以描写,给现实披上一层光怪陆离的魔幻外衣,却又始终不损害现实的本质。在谈到《系在皮绳扣上的魂》的创作时,扎西达娃曾说塔贝、琼这两个人,实际上你如果在大昭寺周围,或在布达拉宫墙下随处可见。然而,在这篇文章中,这两个人却那样神秘,昭示着那么深奥的一种精神。

 

  到《西藏,隐秘的岁月》创作出来时,扎西达娃的魔幻现实主义更加成熟了。《西藏,隐秘的岁月》受到了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很大影响。在《西藏,隐秘的岁月》中,叙述了西藏一个偏僻山区四代人75年的离合命运。其中有很多怪异的事物出现,两岁的次仁吉姆能在沙盘上划世间生死轮回的图腾,跳一种失传的格鲁金刚神舞,是度母的化身;加央卓嘎死而复生;察香功德圆满,脑门迸裂灵魂直接飞入天堂,他和米玛的尸体被自动抬出;一条纯白的阿西哈达自动由洞中飞出,飞在次仁吉姆的脖子上,女医生听见幻觉中影子的说话……这些都与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有着惊人的相似,《百年孤独》描写布恩地亚家族在马孔多的百年兴衰史,在这里亡灵、鬼魂经常出现,尼卡诺尔神父喝一杯巧克力茶徐徐上升离地12公分;彼德拉·科尔特斯的情欲能使大地生辉、六畜兴旺;毛里西奥能吸引大批的黄蝴蝶;何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死时,天上落下黄色花雨;俏姑娘雷梅黛丝裹着床单飞离马孔多;就是死神,也出现过,阿玛兰塔还为她穿了一根针……一样的魔幻,一样的“真实”。然而,扎西达娃毕竟是西藏的扎西达娃,他从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悟出了属于他自己的一些东西。这就使《西藏,隐秘的岁月》比《系在皮绳扣上的魂》更具魅力,揭示的内涵更加丰富,它描写次仁吉姆、达郎的爱情故事。廓康部落,有一桩“伟大”的事业,侍奉邻近修行的大师,做为自已供养的福地,每日要给大师送茶、饭,次仁吉姆父母下世后,次仁吉姆接受了这一使命,削发为尼。达郎等待18年,面对这些却无能为力,哀嚎一声,下山而去,把长久的思念压在心里。在宗教意识的支配下,次仁吉姆很少下山,每日坐在门口,拿着佛珠,过着没有时间的沉寂生活。扎西达娃的笔是很犀利的,文章结束时,又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中的塔贝聆听到的声音一样,让女医生发现,修行的大师,早已化为化石骨架。而具有青春活力的次仁吉姆,此时的灵魂也早已化为化石,再无一点生气,作为宗教雕塑出来的枯死的灵魂,永远生活在蒙昧状态之中。扎西达娃对民族、社会历史有着深刻的反思,他对民族怀有忧虑,但同时也怀着一种非常“缓慢”的希望。

  在写《西藏,隐秘的岁月》中,扎西达娃将哲拉山区廓康山村75年兴衰分为三个阶段,每个阶段有清晰的、用阿拉伯数字作标志的年代,1910-1927年、1929-1950年、1953-1985年。它们不仅仅作为一种标题,同时也是一种历史的再现,使文章中魔幻同现实紧密联系起来。像十三世达赖喇嘛逃亡印度、英国人F·M·贝利中校与其助手潜入西藏,二战中美国军用飞机误入西藏坠毁,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作家完全把这些真实的历史事件写入作品之中,更使小说贴近现实。而在这些历史事件影响下所发生的事情,更是扎西达娃含而未露所要写出的东西。女主人公次仁吉姆2岁能在沙盘上划出生死轮回的图腾,5岁就能跳到失传已久的格鲁金刚神舞的高级境界—五楞金刚,然而被F·M·贝利亲过以后,这“度母”化身的神奇景象荡然无存,这意味着什么?廓康人口的减少,漂亮姑娘洛嘎被人黑罴走,加央卓嘎的丈夫被宁玛高僧带走,而加央卓嘎本人则被一位修“起尸法”的持密修士带去修法,死而复生,出家为尼。这种种现象背后,隐藏的是极大的社会问题,宗教盛行、寺院林立,大批男女被强行拉去做为僧侣,再加上战争、恶劣的自然环境等等因素,使人口骤减。这就又同西藏现实结合在一起了。在吐蕃时代号称800万人的藏民族,到和平解放西藏时,人口只剩200万!而其中的藏民族,只剩90万!扎西达娃的作品,从历史到现实,再从现实到历史,并将其笼罩于魔幻和光怪陆离的神秘之中,极有见地地揭示出了西藏所隐含的社会问题,内涵深刻、意义悠远。

  扎西达娃,这位西藏作家,以深刻严肃的思维跨越历史、现在、未来,并以独特的艺术创作手法,开创了一个西藏文学的新时期,然而过多的对西方大师的攀仿,对他的作品也起了局限作用,我们期望在不断的经验积累下,他能创作出更优秀的作品。

责任编辑:Shir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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