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 文 关于吐蕃僧相钵阐布，学界多有研究，而敦煌汉藏文书的记载为认识吐蕃这一独特的职官制度提供了宝贵资料。兹根据敦煌汉藏文献和传世汉藏史籍的记载对这一职官的称谓、职能再进行一些探讨，略抒己见。 一、钵阐布的含义 钵阐布是吐蕃僧相的名称，关于其具体含义，学界主要有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是藏语དཔལ་ཆེན་པོ་（大德）的音译，另一种认为是藏语བན་དེ་ཆེན་པོ་（大沙门）的音译。 讨论钵阐布的含义，首先就要提及唐蕃长庆会盟碑中的有关记载。唐蕃长庆会盟碑正面右侧为参加会盟的吐蕃官员名单，第7—9行藏文转写为： བཀའ་ཆེན་པོ་ལ་གཏོགས་ཏེ་ཕྱྀ་ནང་ གཉིས་ལ་དབང་ཞིང་ཆབ་སྲིད་འཛིན་པ་ བན་དེ་ཆེན་པོ་དཔལ་ཆེན་པོ་ཡོན་ཏན་ 与之对应的汉文碑文如下：“□□□□□□政同平章事沙□□□□□□，”王尧认为碑文后半部分应为“政同平章事沙门钵阐布允丹”，即“沙”字后面有六个汉字，若依藏文直译，碑文应为“同平章事兼理内外国政大沙门钵阐布允丹”。钵阐布是藏文དཔལ་ཆེན་པོ་་的对音，意为大德，但是李方桂、柯蔚南则认为碑文“沙”字后面有八个汉字尚未辨识。 张延清延用了黄文焕、王森、王辅仁等的观点，认为钵阐布是藏语བན་དེ་ཆེན་པོ་（大沙门）的音译，བན་དེ་ཆེན་པོ་有时也写作བན་ཆེན་པོ།。他还认为དཔལ་ཆེན་པོ་的དཔལ་在字义上不能体现出《新唐书·吐蕃传》所定义的“浮屠”的意思。དཔལ་ཆེན་པོ་如果音译，只能是“贝阐布”而不是“钵阐布”，而བན་与“钵”正好对应。唐蕃会盟碑中把དཔལ་གྱི་ཡོན་ཏན་写成དཔལ་ཆེན་པོ་ཡོན་ཏན།，体现出对当时位高权重的贝吉允丹的尊重。 实际上藏文དཔལ་含义为吉祥、福德、盛德，藏传佛教徒常在佛经、本尊、圣地等名之前、活佛喇嘛名字之后，加此字以表示恭敬之意，所以དཔལ་本身含义就与地位崇高的僧人有关。而དཔལ་ཆེན་པོ་的音译与钵阐布也能吻合，དཔལ་的准确音译为“贝”，与“钵”发音相近，而བན་的准确音译应该为“班”，与“钵”发音也并不完全相合，也只是相近，所以不能断定བན་与“钵”正好对应，而དཔལ་则不能与“钵”对应。张延清提出唐蕃会盟碑中把僧相之名དཔལ་གྱི་ཡོན་ཏན་（贝吉允丹）写成དཔལ་ཆེན་པོ་ཡོན་ཏན།，体现出对当时位高权重的贝吉允丹的尊重，但并未列举出相关根据。藏语གྱི་为助词，无实际含义，ཆེན་པོ་含义为“大”，དཔལ་ཆེན་པོ་ཡོན་ཏན་可以译为大贝允丹，这一观点还有待进一步以史料来印证。 张延清还同意王尧的意见，认为碑文“□□□□□□政同平章事沙□□□□□□”的后半部分应为“政同平章事沙门钵阐布允丹”，唐蕃长庆会盟碑正面右侧第8—9行藏文转写为：“8、གཉིས་ལ་དབང་ཞིང་ཆབ་སྲིད་འཛིན་པ། 9、བན་དེ་ཆེན་པོ་དཔལ་ཆེན་པོ་ཡོན་ཏན།”，如果这样的话，张延清实际上就认为བན་དེ་ཆེན་པོ་是“钵阐布”的音译，而དཔལ་ཆེན་པོ་ཡོན་ཏན་则是“允丹”的对译，但是二者实际上并不能完全吻合，“允丹”只与ཡོན་ཏན་对应，是后者的音译，དཔལ་ཆེན་པོ་则没有相应的对译，而“钵阐布”前面的“沙门”则无相对应藏文。第8行藏文转写为：གཉིས་ལ་དབང་ཞིང་ཆབ་སྲིད་འཛིན་པ།，意为“二种权力领域执掌国政”，即“（参议诏命内外——此为第7行藏文转写意译，笔者注）二政同平章事”，其中也并无沙门含义，这样一来就不符合唐蕃长庆会盟碑中汉藏文部分对译所显示的严谨准确特点，而且与张延清དཔལ་ཆེན་པོ་ཡོན་ཏན་即可译为大贝允丹的观点也自相矛盾，故此笔者不赞同钵阐布是藏语བན་དེ་ཆེན་པོ་（大沙门）音译的观点。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བན་དེ་ཆེན་པོ་并非吐蕃僧相的专称。英藏敦煌藏文文书IOL Tib J754号中有一组藏文书信，内容是关于吐蕃统治河陇时期一名来自五台山的僧人经过河陇地区赴天竺求法礼佛之事，收信人是沿路各地僧侣和官员，发信人请求他们对该名求法僧人予以照应，其中第4封信的收信人是龙兴寺（[ལུང་]སོང་ལྷ་ཁང་）的大上座大和尚（གནས་བརྟན་ཆེད་པོ་བན་དེ་ཆེན་པོ་），这个大和尚（བན་དེ་ཆེན་པོ་）是当地寺院僧官大上座，龙兴寺是吐蕃统治下河陇地区的一所寺院，此人并不是吐蕃僧相，也被称为བན་དེ་ཆེན་པོ་（班第阐布），由于中原僧人经过河陇地区去天竺求法，只可能发生在822年唐蕃长庆会盟和好之后，所以该组书信的写作时间应该在822年后不久。 而新疆出土的英国国家图书馆藏“于阗吐蕃双语文书IOL Khot.206/v号”藏文部分记载：“大和尚（བན་དེ་ཆེན་པོ་）达嘉赞（སྟགི་རྒྱལ་མཚན་）将（ཚན་）的名单，关于治疗和照看大论嘉桑（ཆེད་པོ་བློན་རྒྱལ་བཟང་）的费用，每个人征收5把（ཕུལ་）小麦。” 下面列出交纳大麦者16人，其中有僧人8名，“征收负责人（སྡུད་སྣ་）是和尚（བན་དེ་）诺色比夏（ནོག་སུ་བེར་ཞ་），负责收集和上交它们。”其背面于阗文部分则记载了吐蕃统治者向当地于阗人征税的情况。这个大和尚达嘉赞在于阗统领着一个将（ཚན་），“将”为吐蕃统治于阗的基层组织，其下属既有僧人也有俗人，为吐蕃人官员大论嘉桑提供粮食，这个大和尚达嘉赞也不可能是吐蕃僧相，应是吐蕃统治下于阗地区僧官。 从以上这两件藏文文书记载来看，བན་དེ་ཆེན་པོ་不可能是吐蕃僧相专称钵阐布的音译。如果按照李方桂、柯蔚南的观点，唐蕃长庆会盟碑正面右侧第9行藏文为：“བན་དེ་ཆེན་པོ་དཔལ་ཆེན་པོ་ཡོན་ཏན་”，与第7—9行藏文对应的汉文碑文为：“□□□□□□政同平章事沙□□□□□□□□，”即“沙”后面有8个模糊不清的汉字，而第9行藏文直译可为：“沙门阐布钵阐布允丹。”“阐布”为ཆེན་པོ་音译，这样“沙”后面正好是8个汉字，与之可以吻合。而且王尧、陈践在后来也采用了这一观点，即“沙”字后面有8个汉字。所以笔者认为钵阐布应该就是དཔལ་ཆེན་པོ་的对译，是赤德松赞和赤祖德赞时期（798—836）吐蕃对僧相贝吉允丹的特别称谓。唐蕃长庆会盟碑记载僧相贝吉允丹除了有钵阐布（དཔལ་ཆེན་པོ་）的称号之外，还有大沙门（བན་དེ་ཆེན་པོ་即沙门阐布）的称号,在敦煌藏文文献中关于贝吉允丹的记载有几处也出现了这个称号，这些记载显示他到敦煌一带主要进行校经等佛事活动。12世纪藏文史籍《娘氏宗教源流》（《ཆོས་འབྱུང་མེ་ཏོག་སྙིང་པོ་སྦྲང་རྩིའི་བཅུད་》）记载勃阑伽贝吉允丹（བྲན་ཀ་དཔལ་གྱི་ཡོན་ཏན་）为“བན་ཆེན་པོ།， 13世纪藏文史籍《拔协增补本》（《སྦ་བཞེད་ཞབས་བཏགས་མ་》）也有同样记载，བན་ཆེན་པོ་实即བན་དེ་ཆེན་པོ་的简写。吐蕃时期文献《声明要领》(《སྒྲ་སྦྱོར་བམ་པོ་གཉིས་པ་》，亦译为《语合二章》《语合》)另一独立的版本近年已于塔波寺面世，塔波本《声明要领》开篇就是赤松德赞统治期间的年度记事，记载猪年（783？）赞普赤松德赞（ཁྲི་སྲོང་ལྡེ་བརྩན། 754—797年在位）和大和尚［勃阑伽贝吉］允丹（བན་དེ་ཆེན་པོ་［བྲན་ཀ་དཔལ་གྱི་］ཡོན་ཏན་）、大和尚［娘·］定埃僧（བན་དེ་ཆེན་པོ་[མྱང་]ཏིང་ངེ་འཛིན་）、大尚论［琛］·野息［书通］（བློན་ཆེན་པོ་ [མཆིམས་]རྒྱལ་ཟིགས་ [ཤུ་ཐེང་]）、大尚论［恩兰］·达扎［路恭］(བློན་ཆེན་པོ་[ངན་ལམ་] སྟག་ར་ [ཀླུ་གོང་])等与盟，君臣议定使梵文词语译为古藏文系统化。如此则吐蕃另一僧相娘·定埃增也可以被称为བན་དེ་ཆེན་པོ་（大沙门）。由于吐蕃僧相是由赞普赤德松赞（ཁྲི་ལྡེ་སྲོང་བརྩན། 798—815年在位）任命，赤松德赞时期并无僧相，所以这一记载并不可靠，但是其记载两名僧相都被称为བན་དེ་ཆེན་པོ་应有一定根据。而丹珠尔版《语合》前言中记载马年（814）在赞普赤德松赞宫殿温江岛宫（འོན་ཅང་མདོ་）译定佛经，编写目录；定名后赞普御前（བཙན་པོའི་སྤྱན་སྔར་）大德（བན་དྷེ་ཆེན་པོ་）贝吉允丹（དཔལ་གྱི་ཡོན་ཏན་）和大德定埃增（ཏིང་ངེ་འཛིན་）等开会后，上呈君臣会议，确定了佛典翻译法及翻译印度语的藏语译名。大德（བན་དྷེ་ཆེན་པོ་）即བན་དེ་ཆེན་པོ།，丹珠尔版《语合》的记载与有关史实相符，应是可靠的，所以吐蕃两名僧相贝吉允丹、定埃增都被称为བན་དེ་ཆེན་པོ།（大沙门）。 二、有关汉藏文献记载的吐蕃僧相 吐蕃僧相之职在赞普赤德松赞时期首设，到了赞普赤祖德赞（ཁྲི་གཙུག་ལྡེ་བརྩན། 815—836年在位）末期被撤消。藏文史籍《贤者喜宴》记载赤德松赞兴建噶迥寺，颁布兴佛诏书，列有参与宣誓兴佛的官员名单，其中有位列所有官员首位者，为བན་དེ་བཀའ་ཆེན་པོ་ལ་གཏོགས་པ།，字义为沙门参议大诏命，即以沙门身份参知政事。在这一级的排位有二人，排名在前的为沙门勃阑伽·允丹（བན་དེ་བྲན་ཀ་ཡོན་ཏན་），即贝吉允丹，勃阑伽（བྲན་ཀ་）为其姓，排名第二的为沙门娘·定增（བན་དེ་མྱང་ཏིང་འཛིན་），此人即娘·定埃增，娘（མྱང་）为其姓。排名在沙门参议大诏命之后者，为ཆབ་སྲིད་ཀྱི་བློན་པོ་བཀའ་ཆེན་པོ་ལ་གཏོགས་པ།，即宰相同平章事，领衔者为首席宰相（བློན་ཆེན་པོ་）尚没卢乞力苏然夏（ཞང་འབྲོ་ཁྲི་གཟུ་རམ་ཤགས་），排其后之众相（副宰相）共5位。བཀའ་ལ་གཏོགས་པ་（参议诏命）系仿自唐典，作为宰相之饰称， བན་དེ་为沙门，བན་དེ་བཀའ་ཆེན་པོ་ལ་གཏོགས་པ་（沙门参议大诏命）即为僧相之意。 在敦煌藏文文献中除了出现有关于吐蕃僧相贝吉允丹的记载外，还有关于另一位僧相娘·定埃增的记载。敦煌市博物馆藏D.b.t.0397《大般若经》和D.b.t.1234号《大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都有吐蕃另一位钵阐布娘·定埃增的校经题记。据吐蕃《谐拉康碑》等记载，娘·定埃增为吐蕃赞普赤德松赞之师，赤德松赞继位后被任命为僧相，敦煌文书记载表明他也曾经到过敦煌，故在当地抄写的藏文佛经中留下有校经题记。张延清认为贝吉允丹和娘·定埃增两人曾同赴敦煌校经，由于目前见到的藏文抄经题记并未记载贝吉允丹和娘·定埃增两人出现在同一佛经的抄校题记中，所以尽管有同一个抄、校佛经人员的名字与他们两人分别一同出现在不同的佛经题记中，他们两人来到敦煌的时间很可能不相同。林冠群认为娘·定埃增从未有过钵阐布的称号，不论是墀（赤）德松赞下诏所立《谐拉康碑》西面与东面碑铭，抑或墀（赤）德松赞兴佛盟誓诏书，冠于娘·定埃增前面之衔，均为བན་དེ།（沙门）。而前揭藏西塔波寺版本和丹珠尔版本《声明要领》记载娘·定埃增也被称为བན་དེ་ཆེན་པོ།（大沙门），12世纪以后的藏文史籍《娘氏教法源流》《拔协增补本》都记载娘·定埃增同样被称为བན་（དེ་）ཆེན་པོ།，也没有见到其有钵阐布的称号。 在敦煌文书P.3699《祈愿文》中出现有吐蕃重要僧俗官员，与吐蕃僧相有密切关系，其中有如下记载： 赞普永垂阐化。宰相尚起（乞）心儿，盐梅邦国。宰相尚结罗、论屈林热、论显勃藏弩悉荼位显南官。节儿监军福祚潜运，安详大乘，荣贵日新，……都督代天理物，助圣安人……康大郎天禄弥厚，宠寄日增，……三部落二判官繁祉斯集……国大德的盈律和上，愿莲花世界。天下僧统触坚，愿敷扬政术，镇遏玄门，色力……本州教授，驾三车而诱物，严六度以……惟我释门二教授大德之□□故法律藏积…… 此文书中出现了吐蕃宰相尚乞心儿、宰相尚结罗、论屈林热、论显勃藏弩悉荼、节儿监军、都督、三部落二判官、国大德的盈律和上（尚）、天下僧统触坚、本州都教授、释门二教授等各级僧俗官员。日本学者竺沙雅章认为国大德是吐蕃佛教界的中央最高僧官，天下僧统似也可视之为中央僧官。由于文书中出现了节儿监军、都督，他们是吐蕃敦煌高级军政官员，还出现有三部落，这三个部落一般是指敦煌汉人阿骨萨、悉董萨、悉宁宗三个部落，全部形成是在824年之后，所以P.3699《祈愿文》写作时间也应是在824年之后。笔者以为国大德的盈律和上（尚）应该就是吐蕃钵阐布娘·定埃增（ཉང་ཏིང་ངེ་འཛིན་），“的盈”为吐蕃文“ཏིང་”（发音为“定”）的音译，“的”，《广韵》“都历切”，“盈”，《广韵》“以成切”；“律”为藏语“ངེ་”（发音近似为“内”）的谐音，“律”，《广韵》“吕卹切”；汉语声母“l”与“n”在中古时期可以相通，而藏语ནེ་与ངེ་发音相近；藏语འཛིན་则省去未译。“国大德”可以是钵阐布（དཔལ་ཆེན་པོ་）的意译，可直译为大德，敦煌汉文文书中也见到有钵阐布的称号（详见下文），而བན་དེ་ཆེན་པོ་也同样可以译为国大德，目前没有见到史料记载娘·定埃增有钵阐布（དཔལ་ཆེན་པོ་）的称号。考虑到这一情况，笔者以为钵阐布有可能是吐蕃僧相贝吉允丹的专称，娘·定埃增则被称为བན་དེ་ཆེན་པོ་（国大德）。至于天下僧统触坚则是吐蕃佛教最高僧官佛教宗师（བཅོམ་ལྡན་འདས་ཀྱི་རིང་ལུགས་），但是他的地位要低于僧相，故排名在的盈律（定埃增）之后。本州都教授、释门二教授则是吐蕃沙州僧官。 P.3699《祈愿文》中出现的吐蕃宰相尚起（乞）心儿、尚结罗、论屈林热、论显勃藏弩悉荼等人，在822年唐蕃长庆会盟碑中吐蕃官员的列名中都曾出现。尚起（乞）心儿即天下兵马都元帅同平章事尚绮心儿（ཞང་ཁྲི་སུམ་རྗེ་），为首席宰相；尚结罗应该是宰相同平章事论结赞叵热（རྒྱལ་བཙན་བཞེར་），尚为吐蕃外戚之意，论为官员之意，该人既是外戚，又是官员，“结赞叵热”可简译为“结热”、“结罗”，“罗”与“热”中古时期发音相通；论屈林热应该是宰相同平章事尚绮立热贪通（ཆབ་སྲིབ་གྱི་བློན་པོ་ཆེན་པོ་ཞང་ཁྲི་བཞེར་ལྷ་མཐོང་），屈林热即ཁྲི་བཞེར་音译，此人同样既是外戚尚（ཞང་），又是官员论（བློན་）；论显勃藏弩悉荼应该是宰相同平章事论颊藏弩悉恭(ཆབ་སྲིད་ཀྱི་བློན་པོ་ཆེན་པོ་བློན་རྒྱལ་བཟང་འདུས་གོང་)， “显”与“颊”（རྒྱལ་），“荼”与“恭”（ཀོང་）中古发音分别相近，汉语声母x与j中古发音可以相通（喉牙声转，腭化音晚出），t与g中古发音可以相通（喻三归匣，喻四归定，喉牙声转）。后面三人文书中所记名字与碑文略有不同，系同名异译和节译所致，这也同样印证了P.3699《祈愿文》确实写于824年之后不久。吐蕃以宰相出任东道节度使总管河陇地区，尚乞心儿、尚结罗、论屈林热、论显勃藏弩悉荼等当时应该都是担任吐蕃宰相，尚乞心儿为首席宰相，他们中有人还出任东道节度使及其衙署官员，而节儿监军、都督、三部落二判官为敦煌地区蕃汉官员。当时吐蕃僧相有娘·定埃增和贝吉允丹二人，他们都曾到过敦煌等地校经。 西藏昌都仁达藏文摩崖题记记载： 猴年夏，赞普赤德松赞（བཙན་པོ་ཁྲི་ལྡེ་སྲོང་བརྩན་）封授比丘为佛法和议政大臣（ཆོས་དང་ཆབ་སྲིད་ཀྱི་བཀའ་ཆེན་པོ་）之衔，赐金子以下告身。……，命宰相比丘勃阑伽·允丹（བཀའ་ཆེན་པོ་ལ་གཏོགས་པའི་དགེའ་སློང་བྲན་ཀ་ཡོན་ཏན་）、洛·屯堂（ལྷོ་དོན་དམ་）、大相卓·赤苏然夏（བློན་ཆེ་ཞང་འབྲོའ་ཁྲྀ་གཟུའ་རམ་ཤགས་），以及内臣论韦·赤松热朵赞（ནང་བློན་དབའས་བློན་ཁྲི་སུམ་བཞེར་མདོའ་བརྩན་）等开始着手与唐议和之事。 猴年为804年，宰相比丘勃阑伽·允丹即贝吉允丹，洛·屯堂身份不明，摩崖刻文表明其地位很高，有可能是僧人。此摩崖刻文并不能说明此时娘·定埃增已经隐退，淡出政坛，不再是僧相，他只是当时没有参与唐朝通使和谈之事。 P.2583背面《申年比丘尼修德等施舍疏》记载有吐蕃节儿为钵单布向寺院施舍物品：“莽没热节儿为钵单布福田，施曲陈绢一匹三丈四尺。”还有吐蕃宰相上（尚）乞心儿等布施财物:“□月九日宰相上（尚）乞心儿及论勃颊藏福田，捌头牛，价□麹陈绢两匹绯绢叁匹。”莽没热节儿是吐蕃沙州长官，这个钵单布即僧相钵阐布贝吉允丹，该职官仅存在于798—836年，宰相上（尚）乞心儿应即唐蕃长庆会盟碑中列名者，所以申年应该是828年。宰相尚乞心儿及论勃颊藏应该是分别担任吐蕃首席宰相（除过僧相之外）及东道节度使，如前文所述，论勃颊藏也在唐蕃长庆会盟碑中出现，该文书年代与P.3699《祈愿文》接近。莽没热节儿代僧相钵阐布向寺院布施财物，钵阐布应该就在敦煌一带活动，由于其僧人身份，本来自身就需要世俗政权和社会进行供养，所以由当地官员代为布施。 另一僧相娘·定埃增也曾来到敦煌，除了校对佛经外，也和当时同样来到敦煌的吐蕃佛教宗师以及当地僧官一起为吐蕃宰相和当地官员礼佛祈福，尽其僧人本分，敦煌文献记载也显示其并未介入当地政务。另外在英藏敦煌文书S.1438v《书仪》残卷中记载794年前后在吐蕃传播汉地禅宗的僧人摩诃衍也被称为国德，即国大德。由于当时他受到赞普赤松德赞的尊崇故有此称号，此时吐蕃尚无僧相，但在后来的赤德松赞和赤祖德赞时期，国大德则特指两位吐蕃僧相。 三、钵阐布的职能 从目前所见史料来看，钵阐布贝吉允丹位列吐蕃众相之首，其主要任务就是促进唐蕃会盟和好，这与其僧人身份有关。写于唐宪宗元和五年（810）由白居易执笔的《与吐蕃宰相钵阐布书》，是由唐廷发出以唐朝德宗皇帝名义专门致吐蕃僧相钵阐布的，主要谈及唐蕃两方边界议定，吐蕃归还唐朝秦、原、安乐三州，双方通使会盟和好，交还786年平凉劫盟中被俘的唐朝官员路泌等人及已亡故被俘人员灵柩等事。这是唐蕃双方准备和谈时才专门发出的敕书，主题都与和谈有关，而在唐蕃两方交战纷争时吐蕃钵阐布则未见出现。 在之后的821—822年唐蕃长庆会盟中，吐蕃钵阐布贝吉允丹，主持会盟充当了重要角色。《册府元龟》记载当时的具体情况，先由赞普及宰相钵阐布、尚绮心儿等领衔向唐廷寄出盟誓文书，两方和好息兵。此次会盟仪式在吐蕃方面举行的地点设在吐蕃赞普牙帐，《新唐书》记载当时钵掣布（阐布）作为吐蕃方面首席宰相主持了唐蕃和好盟誓仪式，因僧人身份以郁金水代替歃血仪式中的血酒行盟，钵阐布贝吉允丹也在唐蕃长庆会盟碑上列名。当时另一名僧相娘·定埃增应该是不在逻些（拉萨），所以没有参与此次会盟，也没有在会盟碑上具名，在写于824年之后的P.3699《祈愿文》中娘·定埃增仍然以僧相身份出现。 除去负责与唐朝修好和盟，敦煌文书记载钵阐布还曾赴敦煌参与一些佛事活动。除了在当地校经礼佛外，还曾参与对河西地区僧官的管理。敦煌文书P.T.1653-1《十万般若波罗蜜多经》背面记载： 大沙门（བན་འདེ་ཆེན་པོ་），……确吉廓甲（ཆོས་་ཀྱི་གོ་ཆ་）致函沙门（བན་འདེ་）贝吉允丹（དཔལ་གྱི་ཡོན་ཏན་）阁下：不知勘布大人（མཁན་པོ་ཆེན་པོ་）近日贵体安否？请来函告知。贫僧乃僧团中卑微之人，生性愚钝，并无过人之处，恳请大人来函赐教。贫僧在凉州(ལེང་ཅུ་)任上座（གནས་བརྟན་）多年，并无过失，被僧人主持（བན་འདེ་གཞི་འཛིན་）逐出，贫僧是否真有错，可从其他僧众（相问），□贫僧能否恢复上座之职？请赐复。不准。 这封信是凉州僧人确吉廓甲致信给当时在敦煌等地活动的贝吉允丹，要求恢复自己寺院上座职务。上座是寺院基层僧官，僧人住持（བན་འདེ་གཞི་འཛིན་）可能是凉州节度使辖区最高僧官都教授，全称为ཆོས་ཀྱི་གཞི་འཛིན།（教法住持），该职是吐蕃统治河陇西域节度使（ཁྲོམ་）辖区的最高僧官。吐蕃统治时期的敦煌寺院僧官由寺主、都维那、上座组成，称为寺三纲，关于上座一职敦煌汉藏文书都有记载。P.T.1079《比丘邦静根诉状》记载吐蕃统治下的沙州寺院中有上座（གནས་བརྟན་）和寺卿（མངན་བླ་）。P.3730《酉年正月金光明寺维那怀英请僧怀济补充上座等状》要求补充怀济为吐蕃时期敦煌金光明寺上座，最后为都僧统（都教授）批示准许。在吐蕃本部寺院中也有上座一职，吐蕃时期的《楚布江楚建寺碑》记载地处拉萨西部堆龙河上游的江浦寺建成之后，寺院财产清册及回向功德文书要分别向“世尊教法堪布”（བཅོམ་ལྡན་འདས་ཀྱི་རིང་ལུགས།，即吐蕃最高僧官佛教宗师）和温江岛寺的“供应长老（གནས་བརྟན་）及主持执事（མངན་）”上交正副文本登记，另一抄本则存住本殿。温江岛神殿即由吐蕃王宫温江岛宫改建而成的寺院，改建时间在赤祖德赞时期，为吐蕃王廷重要寺院。主持执事为温江岛寺的寺卿，负责管理温江岛寺和国都逻些地区的寺院财产，供应长老即是上座，负责管理温江岛神殿和逻些地区的寺院事务。 P.T.1653-1号文书背面记载僧人确吉廓甲在吐蕃统治的凉州担任寺院上座，被寺院住持逐出。他向钵阐布贝吉允丹请求复职，未得到准允，所以钵阐布贝吉允丹当时在河西地区也负责管理当地僧务。但是这一职能并非其特有，吐蕃统治河陇地区的军政机构东道节度使（该职由大尚论兼任）同样也有权对当地僧官进行任命。法藏P.T.113号文书记载： 大尚论（ཞང་བློན་ཆེད་ཕོ་）从陇州（ལོང་ཅུ་）发出告牒，寄安抚大论（བདེ་བློན་）等：康计甘于沙州中途还俗时担任了北方小军帐（ཁྲོམ་བུ་ཆུང་）头目，以所做功绩衡量应赐告身，因身为比丘，赐以沙州终身长老地位，盖印颁布。 所谓安抚大论就是吐蕃德伦盟会（བདེ་བློན་འདུན་ས་）官员德论，在东道节度使大尚论之下，具体负责协助东道节度使对河陇等地区的各项事务进行管理，该件牒状表明吐蕃东道节度使和德伦盟会也有权任命僧人为当地僧官གནས་བརྟན།，即寺院上座。所以吐蕃政权虽然以佛教为国教，给僧人以崇高地位和优厚奉养，但世俗政权同样有权对佛教事务进行管理，对佛教加以控制。 P.T.1558《十万般若波罗蜜多经》中记载僧相允丹还曾任命某人为“快嘴”： 大沙门允丹（བན་འདེ་ཆེན་པོ་ཡོན་ཏན་）来信，赐给我快嘴之职。 所谓快嘴（ཁ་རྒོ་སྟེང་），可能就是在钵阐布身边或寺院中传达钵阐布指示的人员，很可能也是由僧人担任，所以这也应当是属于僧团内部事务。 张延清认为敦煌市博物馆藏D.b.t.0328号文书记载钵阐布贝吉允丹在敦煌一带处理政务： 大沙门（བན་དེ་ཆེན་པོ་）贝吉允丹阁下：热布贡（རེབ་གོང་）朵赞和囊赞勒致信，好久未见尊贵的大人您。不知您大人贵体可安？特写信愿您身体愉悦。万望通过信差发来指示。照准。 热布贡在今青海同仁，属于吐蕃黄河军镇（རྨ་ཁྲོམ་）管辖，居住在该地的二人给贝吉允丹发书问候，允丹当是身在敦煌一带，但是其在敦煌等地具体处理什么事务我们无法从此封书信中得到答案，所以并不能证明贝吉允丹在敦煌一带处理政务。 此外黄文焕曾经公布二件河西（敦煌）吐蕃文书，认为其中也有一些关于钵阐布贝吉允丹的记载： 钵阐布贝吉允丹（བན་དེ་ཆེན་པོ་དཔལ་གྱྀ་ཡོན་ཏན་）阁下：勒恭·吐叵赞及悉囊·赞历敬书启禀者，长久以来，未得觐谒昊天苍穹般之（赞普）殿下（ཆེན་པོ་དགུང་མཚུངས་པའྀ་ཞ་སྔ་ནས་），惟祝安泰，并呈书信文字，并转复谕示。 内主论贝吉（ནང་རྕེ་པ་བློན་དཔལ་གྱྀ་མཆོད་）阁下：众生无喜乐以书信敬禀者，圣神（赞普）陛下（ལྷ་དཔལ་འསྤྲུལ་དང་མཚུངས་པའྀ་ཞ་སྔ་ནས་）身心安泰否？特以书信文字启禀…… 黄文焕认为第二封信中的内主论贝吉（ན་དཔལ་་མག་）就是贝吉允丹（དཔལ་་ན་ཏན་），但是二者名字只有དཔལ་་相同，此观点缺乏相关依据，而且这两件文书中并未出现有赞普。这两件文书实际是分别对贝吉允丹和内主论贝吉却进行问候的信件，这两件文书同样不能证明贝吉允丹在河西地区处理政务。 从以上列举的这些记载来看，钵阐布贝吉允丹在敦煌等地参与处理的事务都与佛教有关，并未参与管理世俗政务。 另外国家图书馆藏敦煌文书海28（156:6817）号也与吐蕃僧相有关，文书中记载龙年孟春十五日夜，教授海智（མཁན་པོ་རྒྱ་མཚོ་ཤེས་རབ་）等十七僧众赞扬比丘令公（དགེ་སློང་ལེང་ཀོང་）时之官员名单，官员共有十名，有汉姓者五名，藏人五名。 这个比丘令公具体是谁尚未见有答案，窃以为这应该就是僧相的另称，唐人称宰相为令公，吐蕃借用了这一称呼，比丘令公即吐蕃僧相。该文书颂扬的比丘令公同样可能是贝吉允丹，当然也有可能是娘·定埃增，该件藏文文书的准确时间同样也不能确定。娘·定埃增地位低于贝吉允丹，其职能较之后者更为有限。 四、羽077号《本阐哺（钵阐布）为宰相就灵龛祈愿文》（拟）所反映的钵阐布与吐蕃河陇地区官员的关系 羽077号《本阐布（钵阐布）为宰相就灵龛祈愿文》原为李盛铎藏敦煌文书，现藏于日本，马德根据日本所出《敦煌秘笈》中的该文书图版照片对之进行录文和研究，发表了自己的见解。这件文书中出现有“本阐晡”，即钵阐布，是关于吐蕃僧相的重要史料，兹将马德录文节录如下，个别文字笔者对照文书图版照片作了改动，其中（）中的内容是文书中被涂去的内容： …… 4……则有进（晋）昌幕本阐晡奉为当今宰 5……贵位，天生灵骨，地禀精奇，怀乾坤之量，秉 6……塞，座筹谋而决胜，敛衽（猃狁）来投；振德星于四禺（隅），八方…… 11……会，建恭佛日。伏惟公位列崇班，品居雄职，仁慈天授，忠略神 12 资，佐明主以守边，仰精节而净疆境。故使誉传四海，威侠（挟）三军，征旗不张 13 寇盗潜迹。由是退公务，启福门，正宝马以西垂，就灵龛而祈福祐。……。亦乃习君臣 14 之胜道，表忠效之良谋。所以抽奉禄而助建崇修，咸（减）家储而祈福祐；大披甘露， 15 广布其乘，召法众于二州，种津梁于万劫。所兾（冀）宰相神位，保安台辅，群官镇 16 居社稷；节度家室，大小咸康；…… 17 福奉庄严恃中：惟愿寿齐东海，福比南山，镇作台阶，恒匡社稷。又庄严节 18 度：……，毕千龄 19 而永固。……匡赞王化。郎君等：持六艺 20 于龙门，继公侯之不绝。诸官等：百福备体，千灾永除，……。 发愿者本阐晡即为吐蕃僧相钵阐布贝吉允丹，他当时在晋昌幕中为吐蕃宰相以下官员发愿祈福，晋昌幕为吐蕃瓜州节度使衙府，晋昌即瓜州，天宝元年（742）曾改瓜州为晋昌郡，为吐蕃瓜州节度使衙府驻地，吐蕃瓜州节度使具体管辖瓜、沙、肃等州。吐蕃以宰相任东道节度使主持河陇地区政务，镇守边境，从祈愿文内容看当时吐蕃与北方的回鹘汗国之间保持和平，没有战事发生，所以钵阐布在瓜州节度使衙署为东道节度使即吐蕃宰相等官员祈福发愿，吐蕃东道节度使都由宰相担任。有观点认为此人为尚乞心儿，但此时尚乞心儿并不一定担任东道节度使，该件祈愿文同下面要列举的《某判官为国相尚乞心儿祈愿文》（拟）撰写时间相近，当时尚乞心儿是吐蕃首席宰相（除僧相以外），通常是在逻些王庭处理吐蕃全境政务，并未担任东道节度使，东道节度使一般是由副宰相担任，首席宰相即使担任东道节度使时间也很短。至于这个钵阐布则应是贝吉允丹。 关于该件祈愿文中提到的恃中、节度的身份，目前并未见到有研究者论及，“恃中”应该是“侍中”的误写，其后出现的节度则应是瓜州节度使。侍中为中原王朝职官，本为丞相属吏，魏晋以后侍中实际相当于宰相，北周隋改称纳言，唐复称侍中，成为门下省长官，隋唐时门下省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政，并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吐蕃的侍中借用了唐朝的职官称谓，实际应该是吐蕃的宰相一级高级官职。吐蕃的王廷职官体系由贡论、囊论、喻寒波三类组成，他们是吐蕃政权高级核心官员，地位类似于唐朝的宰相及其下属体系，这个侍中是吐蕃东道节度使的副手，地位稍低于东道节度使。法藏敦煌藏文文书P.T.1217号文书记载在吐蕃“大尚论大节度衙会议（ཞང་ལོན་ཆེན་པོའི་ཁྲོམ་ཆེན་པོའི་འདུན་ས་）”中，吐蕃官员“大尚论（ཞང་ལོན་ཆེན་པོ་）和大尚论喻寒波（ཞང་ལོན་ཆེན་པོ་ཡོ་གལ་འཅོས་པ་）”议决授予宗卡（ཙོང་ཀ་）地区官员达日扎夏（ཏ་རིག་བྲ་ཤས་）小银告身（དངུལ་གྱི་ཡི་གེ་ཆུ་ངུ་）与大虎皮鞍鞯（སྟགི་ཟར་ཆེན་）。大尚论大节度衙会议为吐蕃东道节度使衙署会议，大尚论为吐蕃宰相，吐蕃以宰相出任东道节度使。而大尚论喻寒波为吐蕃众相中负责对官员进行监察奖惩之务者，地位稍低，亦即《新唐书》卷216《吐蕃传》中记载的吐蕃整事大相喻寒波掣逋，与唐朝侍中职能有相似之处，故被译为侍中。该职官也有随宰相大尚论一起，作为其副手任职于吐蕃东道节度使衙署者，但其在东道节度使衙署任职时间应该不长，他还需管理其他政务。所以羽077号《本阐布（钵阐布）为宰相就灵龛祈愿文》中的侍中应当就是大尚论喻寒波。 驻节于瓜州节度使衙署的僧相钵阐布为东道节度使祈福，除了东道节度使外，还给瓜州节度使、东道节度使衙署中的大尚论喻寒波等官员祈福，以尽僧人本分，从中也反映出僧相对吐蕃军国大政的参与有限。 在该件祈愿文后还有一件《某判官为国相尚乞心儿祈愿文》（拟），马德也做了录文，节录如下，个别文字笔者对照文书图版照片作了改动： …… 4 建良因，龙象簉（造）筵、鸳鸾烈（列）席者，其谁为之？则有我 5 国相某公。伏惟我国相尚乞心儿，名山托孕，神岳降临，天假雄才，宿资持 6 秀。…… 7 ……。屡陈忠略，四海由是肃清；频郊深谋，三边于焉□ 8 净。滴薰风于庶品，勤节者蒙恩；沐甘露于群生，有缘者沾泽。是以罢 9 扇庙棠（堂）之神笔，乘风御而入朝，挺三军尽勒于海偶，驾四马车而直进。遂得 10 龙颜亲诏，倍（陪）明王出入九重；无非有隔，因言塞表广阔，疆长小群，三危孤城 11 赖犁礼，竭力而（无辞）悦纳，尽忠而两贺，惟友离异邑，恒里赏赐功高；…… 12 帝心偏副，千户犁（黎）庶，所兾（冀）得四天书，重加相印，令一州□品，得万代无名。 13 舒日之光，照复盆之下。我相公乃体扶明运，道合天心，类升贵受之荣，再：（就出）育边…… 17 ……。其则有专使相牙大判 18 官，温雅为怀，清（志）谦作志，三端逈(迴)秀，七略摽奇；勤王教以竖良因，谨洁心而成…… 20 之腹心，永作圣神之台鼎；;松篁比寿，金石齐□，千秋备不朽之功，万代保荣华之乐。 21……。我国相贵位，伏愿梅盐邦国，舟楫巨川，长为明主 该祈愿文是专使相牙大判官为国相尚乞心儿礼佛祈福而做，学界有观点认为其曾经在8世纪后期率兵攻占敦煌，后任吐蕃宰相，参加唐蕃长庆会盟的尚乞心儿此时年事已高，自己想退出军旅、政务，安心事佛，并已付诸实施，专使相牙大判官可能就是赞普的专使，以法会的形式激将尚乞心儿再度出山。笔者认为这件祈愿文中的尚乞心儿当是参加了821—822年唐蕃长庆会盟的吐蕃首席宰相，当时在逻些王庭辅佐赞普处理全境政务。而《新唐书》卷216《吐蕃传》记载的786年作为吐蕃军队主帅攻陷敦煌的尚乞心儿与821—822年参加唐蕃会盟的吐蕃宰相尚乞心儿（出身吐蕃外戚没卢氏འབྲོ་）活动时间相距35年，二者不应是同一人。吐蕃人姓名包括有姓、称号、前名、后名等几部分，他们只是有一部分名字尚乞心儿（ཞང་ཁྲི་སུམ་རྗེ་）相同而已，但是中原内地人士不熟悉吐蕃人姓名的具体情况，将二者混为同一人。在法藏敦煌藏文文书P.T.996号《大乘无分别修习义·序文》中出现有尚乞心儿莽布（ཞང་ཁྲི་སུམ་རྗེ་མར་པུ་），担任吐蕃管理河陇等地区政务的高级官员德论，时间是在吐蕃占领敦煌后不久，赞普赤松德赞执政时期，日本学者山口瑞凤认为此人当是786率军攻陷敦煌的吐蕃将领尚乞心儿。而在822年唐蕃长庆会盟碑中列名的吐蕃宰相为论尚乞心儿达囊（བློན་ཞང་ཁྲི་སུམ་རྗེ་སྟ་སྣང་），与尚乞心儿莽布名字并不相同，二者之后名一为达囊，一为莽布，所以821—822年参加唐蕃长庆会盟的论尚乞心儿达囊与786年率军攻陷敦煌的尚乞心儿并非同一人。 从该祈愿文内容看，当时吐蕃和回鹘、唐朝之间保持了和平，所以时间可能是在822年长庆会盟之后，此时尚乞心儿当是吐蕃首席宰相，专使相牙大判官则是东道节度使衙署官员，专程从东道节度使驻地河州赴敦煌为首席宰相尚乞心儿礼佛祈福。而敦煌文书P.2765v《大蕃敕尚书令赐瑟瑟告身尚乞律心儿圣光寺功德颂》记载宰相尚乞心儿曾在敦煌建有一所佛堂，这两者间应当存在一定关系。由于《某判官为国相祈愿文》附在《本阐布（钵阐布）为宰相就灵龛祈愿文》之后，故二者有可能是同一时间作品，即当时东道节度使衙署官员与正在瓜沙地区活动的僧相钵阐布贝吉允丹一起在佛教胜地敦煌为首席宰相尚乞心儿、东道节度使、瓜州节度使及其下属祈福发愿，时间在长庆会盟之后，赤祖德赞在位之时，即822—836年。前面提到P.2583背面《申年比丘尼修德等施舍疏》记载莽没热节儿代钵阐布向寺院布施物品，宰相上（尚）乞心儿也向寺院布施财物，申年为828年，故羽77号《本阐布（钵阐布）为宰相就灵龛祈愿文》《某判官为国相祈愿文》撰写时间也应该在828年前后。 在敦煌吐蕃历史文书《赞普传记》中的第二部分《吐蕃宰相世系表》部分，记载了吐蕃政权从早期松赞干布父祖时期到末代赞普朗达玛时期的历任大相，但没有娘·定埃增和贝吉允丹两位僧相名字。有学者认为此似意味着尽管僧相掌握实权，受赞普的宠信，但是在吐蕃史官的眼里，似乎将僧相视为体制外的产物。从上面列举的敦煌汉藏文书和传世汉藏史籍的有关记载来看吐蕃僧相钵阐布贝吉允丹只负责主持与唐朝进行和好会盟以及参与管理佛教方面事务，这些都与其僧人身份相吻合，对于其他军政要务则并未参与。两名僧相曾专门到吐蕃统治下河陇地区的佛教圣地敦煌礼佛校经，为东道节度使以下各级官员祈愿修福，尽其僧人本分。所以吐蕃僧相尽管排名在众官之上，但职能相对有限，而且只在赤德松赞和赤祖德赞时期设立。由于受到吐蕃反佛势力的陷害，二名僧相也最终死于非命，未能善终，在敦煌吐蕃历史文书《赞普传记》中的《吐蕃宰相世系表》部分也没有将此二人写入。 《新唐书》卷216《吐蕃传》记载吐蕃其疆域内的政事“必以桑门参决”。桑门即沙门，应该是指吐蕃僧相，这实际只是赤德松赞和赤祖德赞在位时期的情况，并非吐蕃政权自始至终都有这种情况存在。《资治通鉴》记载赤祖德赞多病，不理政事，委政大臣，林冠群认为这个大臣就是指允丹一人，因为唐蕃长庆会盟碑和关于长庆会盟的汉文史料记载中只出现有允丹而没有娘·定埃增，娘·定埃增似已去职。笔者以为大力崇佛的吐蕃赞普赤祖德赞信任的大臣除了贝吉允丹外还应该有娘·定埃增和其他大臣，他们一起处理政务，当时两名僧相都是赞普倚仗的高僧，只是贝吉允丹地位要高出娘·定埃增一些。长庆会盟时娘·定埃增可能身在外地，不在逻些，没有参加长庆会盟，故没有出现在相关史料记载之中。而且前引敦煌P.3699《祈愿文》中就出现有僧相娘·定埃增，此文书中还出现敦煌汉人三部落，时间在824年之后，即在唐蕃长庆会盟以后，也可以证明这一点。到了后来由于吐蕃反佛势力的陷害打击，这两名僧相相继被杀，吐蕃的僧相制度也告终结。 |
京公网安备 1101010200398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