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19日 星期五


舌尖上的春味:金 岭

2024-04-19 10:49:37   来源:西藏日报   作者:图/文 本报记者 周婷婷 贡秋曲措 高玉洁 平措朗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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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岭到加贡的路上遇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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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岭山谷中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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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赏冰川湖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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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劳作的布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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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上辣椒的石头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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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美的金岭冰川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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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岭的沙棘林一角。

  从尼屋沿国道349公路,逆着霞曲溯源向上,穿过狭窄的山谷,我们来到“中间的公园”——金岭。

  不同于易贡、八盖和尼屋,金岭海拔稍高一些,野桃树不多,杜鹃花也还未开,春意看起来还没有那么浓。就如同路旁山崖上一簇簇的报春花,远远看甚至看不清那粉紫色的小花,但走近观察,才发现极为美丽惊艳,向我们预告着春天的消息。

  味道,在古道边品味

  金岭这个名字或许鲜为人知,但环抱金岭的两座大雪山——夏贡拉和怒贡拉作为康藏的分界线,在西藏的历史脉络和传说故事中却清晰可见。

  金岭乡和相邻的加贡乡,同处于传统的川藏官道的中间位置。金岭和加贡之间的峡谷叫“阿拉荣”,意为狭窄而陡险的峡谷之路。而从金岭的夏贡拉到加贡的怒贡拉,东西两座大雪山,成为往来行人的“第一险阻”。

  金岭意为“中间的公园”,只因夏贡拉和怒贡拉在此形成合围之势,霞曲与觉昂曲从中川流而过。人们对“加贡”的解释甚多,但“加”字表明了此地与祖国内地有着久远的渊源。

  在不算太久远的年代里,茶马古道上广泛流传着这样一首民歌:“不要怪我不去拉萨朝圣,是夏贡拉山让我插翅难飞!”的确,夏贡拉路况艰险、交通不便,但因其位于川滇进入西藏的交通要塞上,使得历史上的官员、士兵以及商人等都不得不翻越此山,以实现进藏或出藏,于是被赋予“千年进藏第一险”的文化符号。

  但老一辈金岭人对这个“第一险”有不同的说法:虽然夏贡拉山垭口海拔达5298米,山势险峻、气候恶劣,雪峰连绵南北横亘,古人谓之“雪城”。但其实,康藏传统分界线并非夏贡拉,而是以夏贡拉以西的怒贡拉山作为康藏分界——以东为康区,以西为卫藏。但是,因为夏贡拉名声越来越大,人们便想当然以为夏贡拉才是传统的界山。

  作为茶马古道入藏必经之地,夏贡拉被频频载入史籍、文人墨客行吟,先是民间,后是官方,包括汉藏满蒙官员、川滇藏区商贾、康区朝圣僧俗……十八军进藏时,先遣侦察科也是先在金岭停留后,再前往尼屋探路,给这里留下了不少红色故事。

  但这一切,都已成为历史。

  2000年,夏贡拉山山顶第一次有汽车通过;

  2022年,夏贡拉山隧道贯通;

  如今,穿金岭而过的国道349,已成为西藏新晋的最美自驾公路,是了解茶马古道历史文化和康巴风土人情、从四川进入西藏最近的一条公路。

  随着交通的跨越式发展,金岭这个被大山包围的小镇也惊艳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成为自驾游客的集散停歇之地。

  但古道西风瘦马的味道,是否已再难寻觅?

  在金岭采访考察期间,我们专门沿“阿拉荣”峡谷去了加贡乡,路程并不远,路况也不错,但赶上一场春雪飘飘,难以窥见峡谷全貌,频繁的落石和雪崩造成路旁的松林垮塌,我们被迫数次在途中停留。

  雪花纷飞中,我们在川藏官道“阿兰卡”驿站遗址前伫立良久,古籍中经常出现的名字化为此刻峡谷中稍开阔的一片谷地,不远处有块凸起的石坡,疑似废弃的建筑遗址。

  时光流逝,伫立古道的感觉如扑面的雪花,凉凉的,还带有峡谷松林微苦的清香。

  加贡乡党委书记米玛是一位能干而帅气的康巴汉子。他告诉我们,虽然加贡到金岭路况很好,但因为洪水、雪崩、落石、泥石流等自然灾害,这条峡谷经常不能通行,一年之中只有深秋那一段时间较为通畅。

  即使如此,或许因为历史上处于官道之上,与外界交往交流多,加贡人的思想并不保守,再加上本地出产虫草,群众的日子过得相当富裕,外出做生意的也不少,还产生了几个“千万富翁”。

  雪山下、古道边,道路越来越畅通,故事越来越新鲜。

  味道,在舌尖上绽放

  来到金岭,怎可不尝一尝玉坝村的石头饼!

  空山新雨后,我们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来到了玉坝村村民布琼家中,要看看这声名远播的“石头饼”怎么制作的,顺便尝尝味道。

  布琼说,第一步就是磨面。

  于是,他带着我们先从家里的粮仓里挑出一袋藏小麦,再步行来到不远处村里的水磨坊。布琼把麦子倒进水磨,便走到室外水渠的转水口,熟练地打开挡水板,将水引往水磨,再迅速跑回将磨石旁的阻隔板取下。于是,在水的带动下,石磨盘很快轰隆隆地转动起来。不一会儿,石磨盘周围开始出现细腻的麦粉。这时候,我们也跟着布琼,拿着小刷子轻轻将麦粉扫进一个套在石磨口的布袋里。

  布琼介绍说,他家去年种了14亩藏小麦,收获3千多斤,每每看到自家充足的粮仓,心里就特别踏实。

  面粉磨好,布琼扛着回家,交给了女儿卓嘎。

  卓嘎干活利落,马上舀了几碗小麦粉,撒上小苏打,再加入适当的水混合,不停地搅拌,揉搓成光滑的面团。

  随后,面团被分成几个均匀的小块,她又用手掌将其压成圆形薄饼,熟练地放到预热好的石头上烤制。

  松木燃烧、炉火旺盛,架在上面的是一块叫“朵兰”的石头。朵兰,意为“平平的石头”,通常由村民精心挑选制作而成。布琼家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朵兰”,已经使用了六七年,仍然光滑平整,没有一丝裂缝。

  随着石头温度逐渐升高,饼坯开始发生变化:饼子表面微微鼓起,逐渐散发出谷物特有的香气。卓嘎凭经验翻动饼子,确保两面能均匀受热,很快,饼子变得金黄酥脆。

  一旁,布琼的老伴旺姆也没闲着,帮着准备吃石头饼时必备的辣椒酱。辣椒在石杵快速的舂捣下散发出香味,让人胃口大开。正当我们垂涎欲滴的时候,布琼又到院子里的温室大棚里薅了把小白菜、小葱等,搭配上在八盖乡购买的藏香猪肉、在尼屋买的新鲜蘑菇和自家种的土豆,准备开始炒菜。热锅里倒入的菜籽油是自家种的油菜籽压榨而成,浓厚醇香,刚采来用山泉水洗好的小白菜鲜嫩欲滴,锅铲翻飞中,各种食材在锅中跳跃,演奏出美妙的旋律,如同一曲充满生活气息的交响乐。

  很快,香菇炒青菜、素炒土豆片和蒸熟的藏香猪肉一盘盘端上了餐桌……我们和布琼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有说有笑,春天最鲜美的滋味在舌尖跳跃。

  窗外,不远处的麦田已吐出新绿,布琼的眼里也泛着亮光。

  味道,在沙棘林延伸

  说到发展旅游,金岭乡号称有六个“千年”,除了前文提到的“千年进藏第一险”,还有“千年沙棘”“千年冰川湖”“千年古道”“千年古寺”和“千年古风”。

  但最直观、最吸引眼球的,是绵延十多公里的古老沙棘林。

  在金岭乡党委书记张小海的引领下,我们在沙棘林中一路穿行,越走林越密,令人十分震撼。

  沙棘林在西藏虽然常见,但一般都是小灌木。金岭乡的沙棘林明显不同,非常高大粗壮,且品种和形态不一,有的林子高而密,有的则疏而美,树冠亭亭如盖。据说这里最大的一棵沙棘树,高度近14米,胸径2.5米,树冠直径15米。

  我们望着一棵棵挺立向上的沙棘树,轻轻抚摸树干,上面已是沟壑纵横粗糙不堪,更显其苍老与沧桑。虽然此刻的沙棘林并未吐露新芽,但不少树上仍留着去年结的果实,一片片黄色沙棘果,依然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据当地一位村民说,金岭人一直都有用古法将沙棘果榨汁饮用并馈赠亲友的传统,虽然味道有点涩口,但很受当地人喜欢,认为喝沙棘果的汁液可以延年益寿。

  或许,这也是树龄上千年的沙棘林得以保存至今的原因之一吧。

  张小海告诉我们,乡里早已有开发沙棘果汁的想法,但当前首要工作是保护好这里良好的生态环境。

  2016年,炯拉措国家湿地公园在金岭落成,几年来,已累计投资5343万元用于湿地公园的保护与修复。而这片千年沙棘林,只是炯拉措国家湿地公园的一部分。

  穿过沙棘林,沿着一条简易的乡村公路,我们来到了同属于炯拉措国家湿地公园的冰川湖。湖水由念青唐古拉山东缘的巨大冰川融化而成,清透的水中漂浮着造型各异的冰块,阳光照耀下透出远古的幽蓝。而此时,湖岸边已聚集了很多前来拍照打卡的游客。

  “这种冰川湖很难见到,冰块很漂亮,我们特别激动,感到不虚此行!”从上海来的游客王先生一行16人,在冰川湖畔流连忘返。

  2023年12月底,昌都市委经济工作会议提出打造金岭文旅特色小镇,将金岭乡建设成为功能融合、文旅互动、景镇一体、产业支撑且具有区域带动力和市场影响力的特色旅游小镇。

  张小海告诉我们,金岭正在致力于将国道交通优势转化为发展优势,不光要投入大量资金用于改善交通、餐饮、住宿等基础设施条件,还要让当地群众参与其中,推动“生态美”与“群众富”同频共振发展。

  离开金岭的时候,玉坝村的布琼一家正趁着春雨刚停,将政府发放的和自家挑选出来的300多斤土豆种,如同珍宝一般,细致地播种在院前最肥沃的土地上。

  金岭忙碌的干部群众,春雨滋润后的美丽峡谷,让我们嗅到了春天的气息,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