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23日 星期四


嘛呢石静静地敲

2014-04-18 13:45:49   来源:晶报   作者:李海若


  他是电影导演,也是藏民、小说家。他用汉、藏两语书写藏区,用镜头记录藏民的生活。笔端下,镜头中,既不夸饰,也不猎奇,只有一个真实的西藏。他是万玛才旦。作家阎连科这样说他,“万玛才旦笔下的西藏日常而真实,又带有些许魔幻的色彩。如果你想了解一个真实的西藏,他的小说,你非读不可。”

  近日,万玛才旦带着他的电影三部曲《静静的嘛呢石》、《寻找智美更登》、《老狗》来深圳参加第三季“举重若轻”艺术电影展映。同时,带来刚出版的小说《嘛呢石,静静地敲》,让我们有机会走进这位藏族新锐导演的书影世界。

  万玛才旦

  藏族,电影导演,编剧,双语作家,文学翻译家。已出版藏文小说集《诱惑》、《城市生活》,中文小说集《流浪歌手的梦》,翻译作品集《说不完的故事》、《人生歌谣》。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日、捷克等文字在国外出版,获多种文学奖项。

  2002年开始电影编导工作,以拍摄藏语母语电影为主。代表作品:《静静的嘛呢石》、《寻找智美更登》、《老狗》。电影作品曾获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处女作奖、香港国际电影节亚洲数码竞赛单元金奖、日本东京FILMeX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美国布鲁克林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等多种奖项。

  电影处女作屡次“意外”获奖

  黑瘦、卷发、寡言。电影放映前,万玛才旦安静地坐在深圳华侨城创意园区的一角,似乎不太习惯热闹的场面。

  2002年,为了完成电影学院的作业,万玛才旦创作了短片《静静的嘛呢石》。该片以纪实的手法讲述了一个身处偏远寺庙的小喇嘛过年回家的故事。

  意外的是,这部处女作竟一下获得大学生电影节第四届短片竞赛单元专业组剧情类优秀奖、北京电影学院首届“金字奖”优秀影片奖、第二届亚细亚国际短片电影节评审团大奖等诸多国内外电影奖。

  从寺庙到村落,又从村落回到寺庙,在三天的时间里,充满好奇心的小喇嘛被电视节目深深吸引。一个短片可以容纳的信息量毕竟有限。在监制杜庆春的鼓励下,万玛才旦将20分钟短片扩成了90分钟的长片。

  扩展后的影片,获得第25届金鸡奖最佳导演处女作奖。这让万玛才旦“又意外了一次”。那一年,顾长卫的《孔雀》也在提名之列。

  随后,影片又获得韩国釜山电影节“新潮流”特别大奖,温哥华国际电影节“龙虎”特别奖。

  在电影制片厂稀缺的藏区,本地电影很难出来。这个意义上,万玛才旦的这部电影可算是首部藏族导演拍摄的藏语电影。

  电影里有个爱看电视的小喇嘛

  王磊是这次电影展映的策划。为什么展映万玛才旦的作品?“五年前看完他的电影《寻找智美更登》,那抹淡淡的哀愁至今还留在我的心中。” 王磊唏嘘道。

  “后来我知道了他的《静静的嘛呢石》、《老狗》等很好的电影,我就想把它们引过来。”

  电影《静静的嘛呢石》和小说《嘛呢石,静静地敲》,虽然名字很相近,但讲述的内容并非一样。

  万玛才旦也反复强调,小说与电影名字是不一样的,内容亦不同。为此,他在微博上还作了声明。

  应该说,是一个电影故事与十个各自成篇的小故事。故事里都有小喇嘛、活佛和经师。但表现方式,一个质朴、内敛,一个恣意又不失简约。

  小说集《嘛呢石,静静地敲》由10个短篇构成,作者以平实、幽默的手法,写出了藏民平静、充满烦恼和希望的生活。

  对于作为同学、又是活佛的乌金,万玛才旦在书中是这样写的:

  乌金是我的小学同学,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

  乌金后来成了一位转世活佛,这一点很多人也知道。

  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乌金二十岁时就死了。

  说乌金比我更有福报,我现在倒是愿意承认了,因为他成了一位转世活佛之后,很多人都对他顶礼膜拜。我和乌金两人单处的时候,乌金会对我说:“咱俩就不用那么拘礼了。”

  但是要说他比我有更大的智慧,我就一万个不愿意了。从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毕业,我敢十分肯定地说,他的数学一次也没有及格过。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的所有数学作业,都是他抄我的。

  小说里的小活佛,是朝夕相处了多年的同学。让“我”对普通人与活佛身份间的转换,有着直白地怀疑和袒露。

  而电影里的小喇嘛、小活佛则是十足的电视迷。电视这一外来物的到来,在他们心中溅起了阵阵涟漪。

  小喇嘛使出“小伎俩”,以彩石作诱惑,让小活佛求经师给看会儿电视。小活佛苦苦哀求得到应允后,二人见缝插针地看了一小会电视节目。尽管他们对节目里讲的汉语一句不懂,却难掩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交汇,霎那定格在两个小孩望向电视时的痴迷眼神中。

  影片快终了,迷恋上《西游记》的小喇嘛戴着孙悟空的面具,在山坡上一路狂奔。那身僧侣服下,裹藏着一颗激荡飞跃的心。

  毫无疑问,电视的介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而这里的人迟于感觉,处之怡然。离开故土多年的万玛才旦,则没有“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困惑。

  “表面看是没什么变化的,因为有些东西是慢慢进来的。而身在其中的人很难感觉到,而且是带着欣然接受的姿态去面对。” 万玛才旦说。

  在之后创作的电影《老狗》中,老人以决绝的方式将陪伴多年的藏獒勒死,还其生存的尊严,则是另一种无奈的选择。万玛才旦坦言,“老人的选择也是我的一种态度。”当年,这部影片以其克制冷静的叙事方式,揽括了包括第15届美国布鲁克林电影节最佳影片奖等在内的8个国内外大奖。

  小说比电影更自由、更魔幻

  在拍电影之前,万玛才旦已开始写小说。“相比之下,小说更自由,更接近我内心。电影毕竟有审查,可作的选题有限。但它更趋于真实。” 万玛才旦说。

  也所以,万玛才旦电影里的藏区,更加真实、烟火气。当电影在藏区上映的时候,看惯了动作大片的藏民们,看过后有些不理解,“这里面演的不就是我们自己的生活嘛,这样也能拍成电影?”

  而电影在北京大学上演,反响则截然不同。影片结束后,一位女大学生站起来对导演说,“我要捐一台DVD给这个小喇嘛,请问怎么可以给到他?”

  万玛才旦不得不再次声明,“这是剧情片,不是纪录片。影片中的小喇嘛是虚构的。”而这种虚构到以假乱真的功夫,源自他与家乡脐血相连的灵魂,“我的心从来都没离开过这里。”

  这厢把电影拍得逼近纪录片,那厢万玛才旦在小说里则玩起了魔幻。在小说的开篇,就展现了阎连科所说的“魔幻色彩”。烂醉如泥的洛桑在夜晚总能听到敲击嘛呢石的声音。村里人都当是酒鬼的胡说八道。因为刻石老人已经故去。后来,刻石老人经常来洛桑梦里与他对谈。再后来,洛桑的酒友丹增也听到了敲击嘛呢石的声音,再再后来,全村人都能听见了……

  藏区是一座宝矿,这里孕育了像阿来、扎西达娃这样的藏族作家。对万玛才旦而言,他也饱受这片土地滋养。不同之处在于,“我是从小在藏区长大,从小接受藏语的教育,所以一开始就是用藏语和汉语一起写作。与1980年代的一些藏族作家,像扎西达娃等人相比,形成了一个区别。”而这在一些读者看来,也为他们呈现出了更加真实、更加原汁原味的藏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