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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西达娃的小说创作及《骚动的香巴拉》

时间:2011-08-31 | 来源:东方民族网 | 作者:

  扎西达娃(1959- ),著名的藏族青年作家。拉萨中学毕业后,先在西藏藏剧团担任美工和编剧,后调西藏文联从事专业文学创作。20岁开始发表小说,一直勇于探索和开拓。他的作品,内容上力求有新的人物、新的故事、新的思想、新的发现,艺术上尽量采用新的艺术手段,新的表现方法,新的写作技巧。他曾说:“脚印,脚印……沉睡的处女林莽里,有脚印的地方被人耕出黑沃的土地。去吧!我命令自己,去没有脚印的地方,开拓自己的领地。”他是这样想、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这样取得成就是令人刮目相看的。

  扎西达娃从他创作之日起,总是选择别人不曾写过的题材,着力用新的时代节奏反映当代藏族人民、特别是年轻一代的精神世界,写出历史留下的沉重负担和近些年发生的巨大变化。他认为,写民族,重在写心理素质,而不是表面的服饰、皮肤等等。写“四化”,不一定写在机器旁怎么工作,而是表现这个历史进程中的人,人与人发展变化的关系。二十年来,他发表了许多短篇小说,主要有《沉默》、《朝佛》、《归途小夜曲》、《沉寂的正午》、《导演与色珍》、《江那边》、《白杨林·花环·梦》、《闲人》、《没有星光的夜》、《星期天》、《在河滩》、《谜样的黄昏》、《阳光下》、《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去拉萨的路上》、《妈妈无言》、《智者的沉默》、《宠儿》、《在甜茶馆里》、《自由人契米》、《西藏,隐秘岁月》、《巴桑和他的弟妹们》、《泛音》、《黄房子前面》、《风马之耀》、《古宅》、《夏天,酸溜溜的日子》、《世纪之邀》、《悬岩之光》、《地脂》、《劫道》、《流放中的少爷》、《桅杆顶上的坠落者》、《朗杰的日子》、《野猫走过漫漫岁月》、《丧钟为谁而鸣》等等。分别刊布在《人民文学》、《民族文学》、《萌芽》、《收获》、《中外文学》、《钟山》、《南方文学》、《西藏文学》、《雪域文化》、《花城》、《特区文学》等文学刊物上,影响极为广泛。

  扎西达娃的作品,被译成藏文和英、德、法、日、西班牙等多种文字,除在国内出版几种小说集外,并在日本、法国和台湾也出版了他的小说集,成为中外驰名的藏族小说家。扎西达娃的拳头作品,是长篇小说《骚动的香巴拉》,1993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被列为代表性文学丛书《当代小说文库》之一。

  扎西达娃的小说,在文学界引起了强烈反响,这里摘录一些评论片断,借以窥视这位藏族青年作家的几个主要侧面。

  首先,扎西达娃是借鉴外国某些创作方法进行大胆实践的一个代表性作家,这是当代西藏文坛的一件大事。关于这个问题,曾在西藏长期从事文学编辑工作的秦文玉,写了一篇题为《神秘土地的青年探险者》的专文,对扎西达娃的创作,进行了摆事实讲道理的论述,很有必要择录几段加以介绍。

  文章一开头,明确指出:“西藏这片从古海崛起的高原,是地球最年轻的山地。在历史的是光照耀下,弥漫着宗教文化的神秘气息。如何反映这片神秘土地上现代的人民生活?如何揭示在这片土地上的各民族心灵深处的奥秘?这是西藏青年作家们所苦苦思索和寻觅的问题。扎西达娃和他的伙伴们是这样一批骚动不安的骑手,他们装备不齐就急不可耐地出发了。”

  秦文玉以为,扎西达娃等人已经走出了四步。

  “运用从未来的角度来回忆现实的新颖手法,以现实的迅变来反映人们的观念习惯的不易改变,是扎西达娃等西藏作家探索的第一步。”

  “从现实去追溯历史,努力追求一种纵深的历史感。探求民族心灵中的历史沉淀,便是西藏青年作家迈出的第二步。”

  “从历史与现实的闪回中,透射出较强的时代的折光,这是西藏探索小说的作家们走出的第三步。这也是十分重要的一步。”

  “采用隐喻、象征、荒诞等多种手法进行艺术实验,这是西藏探索小说的作家走出的第四步。这是充满诱惑力但又难以奏效,容易出岔子的一步。”

  秦文玉认为:“扎西达娃和他的伙伴们勇于探索的精神和某些成功是明显的;但在借鉴外来手法这方面他们存在的不足也是同样明显的。他们虽然跨出了上述四步--实际上比四步走得更远,更深入--伴随着的是一片疑问声。”

  疑问声是什么呢?秦文玉归纳为“批评的意见主要有:隐晦,难懂,格调低下,魔魔怪怪,机械模仿,脱离火热的斗争……”

  对以上批评意见,秦文玉作了客观分析,指出:“‘隐晦难懂’是有一些,这是探索中暂时还难以完全克服的缺憾。但也有些作品隐而不晦,只不过借鉴了一些象征、隐喻之类的手法,创造出一种神秘的气氛……'格调低下'是尖锐的批评用语。再对作品做冷静的审视,便可看到年轻的作家们叙述故事、绘写风情,其实都是严肃而沉重的。个别情节当然可以修改得含蓄些,但他们追求旷达、逼真,以古陋的遗风来反衬现代文明到来的迫切性与合理性,恐怕也难说毫无道理吧!至于'脱离火热的斗争'一说,从上面对作品的介绍就可以看到,扎西达娃等年轻作者恰恰是在努力反映从昨天到今天的整个大时代的背景下,西藏各族人民所置身其中的复杂、激烈的斗争。”

  对于扎西达娃等人的探索和实践,秦文玉有一个初步的结论:“我们如透过表象深入内层就会发现,西藏青年作家的探索小说毕竟是世界屋脊上生长出来的雪松和柽柳,它不同于大洋彼岸那片湿热的土地上丛生的剑麻和棕榈,它有着雪山植物某种独特的风姿。”“西藏青年作家刚刚起步的探索小说,至少在三个方面与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是不同的。一是出发点不同。西藏的探索小说是以现实世界为出发点,属于正常的作家个人审美气质、创作意识和艺术追求的表现与探索;而拉美的魔幻现实主义则不一定以现实世界为出发点,多创造一个疏离的超自然的世界,有的表现了作家被现实世界所扭曲的某种心理。第二是生活土壤不同。西藏探索小说植根于新生活的高原大地,汲取了千余年来源远流长的吐蕃文化的养料。对汉文化、佛教文化以及欧美现代派艺术思潮都有所吸收和借鉴,但它的根子仍然扎在本民族神话传说、英雄史诗和民歌、民间故事这样带有高原神秘底蕴的土壤里;而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却植根于古久的印第安文化,同时深受欧洲现代主义思潮、心理分析学派和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外来的强大的现代文化思潮如同高效的化肥,它施入带有魔怪意识的印第安文化土壤,就滋长出了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第三是追求不同。西藏的探索小说的作家们追求宏阔的时代背景下和深邃的历史空间内,将神话与现实、历史与未来、夸张与直描结合在一起,以期更真实、更深刻、更撼动人心地反映西藏人民生活的充满神秘气息和独特魅力的艺术作品;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作家则以丰富的想象、奇妙的构思打破主观与客观之间的界线,通过奇谲多变的情节、重复出现的结构、加上传说与神话中的魔怪幽灵穿插其间,创造一个并不失真的‘神话世界’。”

  最后,秦文玉提醒扎西达娃等青年探险者注意两点:“第一是对本民族的文化积淀作更深层的探研”。“第二是对外来文化采取更大度也更审慎的态度。”

  一般认为,《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和《西藏,隐秘岁月》,是扎西达娃探索小说最具代表性的两篇作品,我们在这里也摘录一些评论家的观感,以便多角度地理解扎西达娃的小说创作。

  行健以《穿破高原的迷雾》为题,著文评论扎西达娃的这两篇小说时写道:“从《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起,他进行了大胆的探索,把拉美的魔幻现实主义纳之于西藏,逼真的现实描绘与魔幻境界相交映,运用象征、隐喻、夸张甚至怪诞的手法追求小说主题思想的多意性、深刻性。”“小说魔幻境界的构织显示了创作者艺术想象的才能。喀降雪山下莲花生的掌纹地带使人置入万壑深渊。民间传说、神话自然奇观主客交融,魔幻氛围浑然天成,意趣夺人。小说写实与虚幻相映衬,给现实披上了神奇的外衣。这些都得力于创作者对民间神话、传说、故事的加工改造,较好地发挥了主体的想象力。”

  “作为西藏社会发展的构拟,他的第二篇魔幻小说《西藏,隐秘岁月》,浓缩了近一个世纪(1877-1952)西藏社会历史的阵痛与嬗变。作品浑然一体,于尺幅之内容括了较大的历史跨度。自然,历史,认识,一旦被创作者纳入手法多样的小说艺术中,就获得了思想的力度,神秘而可成的生活的诗意。”

  “扎西达娃在现实中所找到的不仅仅是'旧世界的碎片',更重要的是发现了'新世界的萌芽'。它的意义在于使人在向后观照中获得民族自信力。这是历史与现实的统一观照。”

  沈惠方在《西藏牦牛扎西达娃》一文中说:“85、86年对扎西达娃来说,应该是激动人心的,他一口气推出了好几部令人刮自相看的作品,它们是《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西藏,隐秘岁月》、《冥》、《去拉萨的路上》、《泛音》等。

  “《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写得有点怪,在现实与非现实间展开大故事套小故事的模式,给人扑朔迷离之感。这也许是扎西达娃对宗教的某种形式上的感知。康巴流浪汉塔贝寻求传说中的莲花生大师的掌纹地带,本身赋予他殉道者的形象。我们可以撒开宗教的实质不谈,塔贝追求过程中的坚毅与执著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这只有男人才能具备的。而作为阴阳对立设置的琼,只是凭一时的冲动跟随了塔贝,在寻求未来的过程中,时时表现出女人的软弱。由于难以忍受的孤独,她有时‘用大得出奇的声音唱起一首歌,把整个山谷震得嗡嗡响’,有时则‘像山谷里的一只母兽在仰天吼叫’。而塔贝也终于认识到‘在走向解脱苦难终结的路上。女人和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是道路中的绊脚石’。于是当两个游荡的灵魂站在这条据说通往人间净土的生存之路上时,孤独中透露出迷惘--塔贝死了,琼只能跟在作为先知作者的身后,等待把自己变成‘新人’。

  “《西藏,隐秘岁月》是一部奇特的小说,但它不是猎奇后的展览,而是以独特角度勾勒出的西藏编年体历史。这是一个沉寂的充满孤独的世界:帕布局乃冈山区,孤寂的老牛,默默的群山,达朗的一声哀嚎,次仁吉姆一辈子奉供山洞里修行的法师……所有的人生活在混沌的蒙昧中,人民公社造水库的爆炸声,也没有把人们完全惊醒。次仁吉姆死时还穿着那件千疮百孔、破破烂烂的英军皇家工兵制服和露出趾头的土毛线袜,这是化石型人物的必然结局逻辑,因而结尾处年轻女医生在壁洞里发现的一幅菩萨跏趺状的白色人体骨架,不禁令人深思了。在那条'容纳着漫长的历史,容纳着千千万万的男人和女人'的岁月长河中,作者设置了一连串的意象对立,一面是红发英国人、四引擎美国军用运输机、UFO成员等,另一方面是隐居修行的大师、破旧的氆氇、次仁吉姆穿了近一辈子的工兵制服等。在对比反差的晕眩中,显示沉寂中骚动的历史和历史沉寂中的骚动以及民族历史长河的缓缓流动……

  “这两部小说因被誉为西藏魔幻现实主义小说而格外引人注目。但它们并不是'爆炸文学'的翻版,扎西达娃更不是跟在马尔克斯之类屁股后的侏儒。他的个性和才华充分显露出来了。这些都建筑在对民族文化内质的领悟和对魔幻现实主义艺术手法的冷静借鉴基础之上。”

  以上介绍了扎西达娃的早期创作经历,主要是短篇小说创作的基本情况。现在,着重谈一下他的长篇小说《骚动的香巴拉》。

  这部小说,是扎西达娃精心创作的一个长篇。其时代背景主要是西藏民主改革和“文化大革命”那段不寻常的岁月。作者以他独有的敏锐目光,透视了西藏社会激烈动荡的方方面面,运用新奇的艺术手法,描绘了各阶层人物的思想动态和行为表现,构成了一幅既是现实写照又是令人难以捉摸的亦真亦幻的长长画卷,它给读者留下了非常宽阔深厚的思考时空。对这部作品的评价,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要以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结合西藏的民族、宗教实际,仔细揣摩小说的总体设计和某些细节叙述,尤其要把握作者的匠心用意所在,就能透过五光十色、绝无仅有的氛围,叹赏它的奥妙,领会它的旨趣。

  很明显,小说的人物阵势,主要有三个集团。一个是以才旺娜姆为中心的凯西家族及其管家色岗·多吉次珠一家的兴衰起落;一个是以凯西公社支部书记伦珠诺布为代表的基层干部的种种表现;一个是康巴流浪汉的外部冲击。这三部分人,在西藏急剧社会变革中,都从自己不同政治、经济地位出发,做了淋漓尽致的表演,给人们以极大的震撼和难以忘却的印象。

  才旺娜姆,是凯西家族的显要人物,英国出生,居留印度7年。家庭成员既有同情拥护共产党的祖父(系政协委员),又有参加叛乱的兄弟姐妹。她从国外回到西藏,被选为政协委员。在父亲包办下同一个非贵族结婚,目的是为了继承家业和官位。她自己另有所爱的亚桑·索朗云丹叛逃被击毙。她所生的长女德央,西藏大学毕业,移住瑞士投靠舅舅;幼女梅朵,系解放军报务员,后来化作一道白光而去。她曾到各地调查研究,写一些文章,也把自己所见所闻的经历写一点回忆录,最后成天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中,一遍遍呼唤着亚桑·索朗云丹的名字。

  色岗·多吉次珠,从一个平民百姓,爬上了凯西贵族大管家的位置,勾搭女主人才旺娜姆的侍女、男主人坚巴俄珠的情人玉珍,虽遭责打严惩,但终于被允许成了自己的妻子。他有9个子女,民改时划为领主代理人,连同子女一起变成了专政对象。他年老多病,其长子代为接受批斗。为了变化地位,将次女嫁给了治保主任;将小女送去俱乐部为公社干部服务,后因误会丧命。

  惟有多吉次殊的小儿子达瓦次仁,得到女主人才旺娜姆的青睐,把他带到拉萨的凯西公馆,不但得以经常出入于各官员贵族府邸,而且能进入澡塘侍候小姐,并在混熟之后嬉戏打闹。以后又同“男孩子”乐队的女歌手央金娜壮和颇有声望的琼姬交上朋友,成了一些官场的常客和活跃人物,被才旺娜姆当作管家对待。似乎真的成了凯西家的一员。

  伦珠诺布,他是农奴出身的公社支部书记,对党忠心耿耿,办事干脆利落。他的女儿朗嘎在一次泥石流中为抢救一位女伴,光荣牺牲,被授予烈士称号,他的领导班子中,不管民兵连长格巴、治保主任噶玛扎西、贫协主任益西加布,还是清华大学毕业、志愿支援西藏的支部副书记李勇华,都各守岗位,团结肯干。但是,他们是从旧社会走来的人,对传统风俗习惯,有些习以为常,例如在一起喝酒歌舞,不觉得有什么不当,甚而让妇女在一边招待,派年轻女子给汉族干部支夜差,损坏了党纪政风的美誉。

  康巴流浪汉,先后有两批。第一批是些无业游民,靠坑蒙拐骗、小偷小摸生活;第二批是文物商贩,收购文革散失的珍贵藏品。不仅影响社会治安秩序,而且把一些价值连城的瑰宝流往国外,铸成无法追回的损失。

  总之,整个小说不论是司空见惯的真实生活叙述,还是梦魇一般玄而又玄的虚幻影痕,都是西藏往昔岁月发生和存在的生活片断的艺术再现,都是人们头脑里思维活动的反光折射,的的确确是多角度多层次多方面勾画了西藏纷繁复杂耐人寻味的一个轮廓,充分显示了作者深入探索勇于袒露的艺术胆识,正如他借贝拉抚摸着所写小说的手稿封面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这是一部伟大的作品,到下个世纪,才会有人读懂它。”

  

责任编辑:Shir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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